【電影】回憶中的瑪妮:前半略沉悶,看完卻想二刷

晴耕雨讀
Jan 23, 2024

--

本作由《借物少女艾莉緹》導演米林宏昌執導,也是他的第二部長篇動畫電影,改編自英國同名小說;有趣的是原作裡主角叫安娜,而電影版直接把Anna轉成日文的漢字「杏奈」(あんな)。

《回憶中的瑪妮》的觀影體驗很神奇,從期待故事開展到有些枯燥沉悶的中段,後半小時卻將故事收束得很不錯,情緒一下湧上來,甚至有些催淚。其實謎底並沒有多驚天動地、甚至可說是相對好猜(納悶自己前面怎麼沒想到),但霎時前面一個多小時緩慢、看似故弄玄虛的堆疊,都成了想要二刷回顧的細節。

*以下有電影大雷,請斟酌閱讀

在觀眾慢慢認識杏奈時,可能多少覺得這孩子有些玻璃心跟過度敏感。即使是收養的孩子,也沒必要這樣否定阿姨照顧她的辛苦與真心;即使再內向怕生,也沒必要一開口就叫人家肥豬,實在有點派。
簡單搜尋了下網路上的評論,也有些不少人說杏奈太中二(不過她的確是中二年紀XD)。

不過我覺得除了年齡,這跟她人格尚未發展成熟、又缺乏可以放心信任的成人,以及童年被拋棄的創傷有關。阿姨對她雖然好、甚至有點過度操心,但她長期處於受之有愧、又懷疑阿姨是不是為了補助金而善待自己的矛盾情緒,我相信這足以逼瘋任何一個十二歲的孩子。
在親子關係融洽的家庭裡,我相信小孩不太會因父母養育自己而感到愧疚,但他從小就被剝奪了「任性」、將「普通」視為理所當然的權力,連看個醫生都唯諾地對阿姨說出「讓你破費了」;同時卻也還搆不著真正的成熟,這樣青黃不接的心理狀態,讓她總是走到「我討厭自己」這個結論。

而在鄉下清新的空氣,及大岩夫妻樂天自由的教養下,她的改變也沒有快速到來——對於一個連超齡的畫技都無法讓她自信的孩子,很難期待她在陌生環境,面對有些侵犯別人身體領域的新朋友,能很快就融入。

最後她仍孤身一人,冥冥之中被吸引到湖邊的大宅,認識了神秘少女瑪妮。

前面看她與瑪妮的相處,雖然很明顯知道瑪妮不是物質世界的存在,但仍讓人懷疑:究竟她與杏奈的連結何在?難道只要靠近這幢房子,任誰都可以看到瑪妮的影子嗎?

比起吉卜力前中期那些更兒童向(或說更直白易懂)的作品,本作中間有些橋段實在幽微的令人起了雞皮疙瘩(難怪用日文搜片名後面接的第一個關鍵字會是「怖い」XD),例如回答問題到一半突然意識模糊、雷雨交加且瑪妮忽在忽不在的穀倉、瑪妮數度把名字叫錯等,都有點毛毛的XD 但後面就真相大白了。

瑪妮的組成,靈魂由年幼時祖母(瑪妮本人)的床邊故事構築,外貌則可能取自她小時候依賴的洋娃娃,最後由大宅作為觸發媒介,開啟這段幻想之旅(從阿姨說她小時候握著大宅的老照片,可知她其實知道大宅的長相,但僅存於記憶深處);同時,也像是外婆真的透過湖邊限定的、回憶中的瑪妮這個角色,從不同維度送來至親的關愛。

知道真相後,前面兩人不斷的互表愛意、瑪妮的所有關心,以及杏奈對瑪妮強烈到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仰慕之情,都有了解釋的理由,那就是親人之間不求回報的愛,也是杏奈一直以來最渴望卻最缺乏的關係。

謎底解開的過程,因為前面有鋪陳杏奈眼睛是藍色的而更有說服力,不過不知道生母和奶奶的名字確實會讓人有點狐疑(當然他們都在她很小的時候去世了,但她不會好奇家人的名字嗎?假如問了,阿姨應該也知道才對呀)

瑪妮不只給了她愛,還讓杏奈從接受者,有了做給予者的機會——因為展現出自己的軟弱,而讓杏奈能夠變得勇敢。從瑪妮的自白和久子奶奶的敘述中我們知道,瑪妮華麗的生活只是表象甚至幻象,瑪妮其實也是個被母親忽視、被下人欺負的可憐小孩,並不是杏奈口中什麼幸福的孩子。

並且現實中的瑪妮,失去了人生最大的支柱和彥(杏奈外公)之後,也沒有能力維持跟自己女兒的關係,直到晚年將杏奈接回撫養,這段隔代的親情才有彌補的機會。

不過回憶中瑪妮與杏奈的關係,也並非堅不可摧。受限於記憶,瑪妮不能離大宅太久,也不能真的接受杏奈的協助,譜寫出新的故事——他們就只能在有限的、已知的記憶中陪伴彼此(猜測也是因此,互問問題時杏奈沒辦法回憶起大岩夫婦家的事情,因為他到大岩家是「現在」的時間軸,瑪妮沒辦法真的接收到;相對的兩人互相吐露的祕密,其實都是「過去」已知的。)

而面對瑪妮的不告而別,杏奈不再像以前的她總是憤怒、帶著恨意、帶著埋怨,而是哭著說我當然會原諒妳。
這裡她或許終於能明白,所謂不求回報的愛,是包含著妥協,是因理解而接納,是在對方有難言之隱無法給出滿分的解釋時,你會難受會哭泣,但仍說出:我當然會原諒你。

最後透過久子奶奶和「彷彿被瑪妮帶來與他見面」的彩香了解一切真相,原以為神秘虛幻的人物其實就是自己的一部分,杏奈終於能夠成長。
她了解自己有被愛的資格、也確實是被愛的,並終於願意給自己和愛自己的人一個機會,打開心胸互相接納。以少女耽美的友情作為表皮,實則寫親人間無條件的愛,很動人美麗的作品。

題外話,本作讓我想到小時候看過的童書《地板下的舊懷錶》,一樣是透過虛實新舊的時間軸交錯讓少女與家人、與當下的自己和解,一樣是很美麗的故事。(而且,一樣有很多划船的畫面XD)

--

--

晴耕雨讀

All those moments will be lost in time, like tears in rain